时间:2021/8/19来源:本站原创作者:佚名

比起网络上“当过兵、跑过山、有驾照、具备反侦查能力”的诸多传言,母亲冯桂兰关于高玉伦的回忆却十分平淡。

只读了7年书,18岁的高玉伦就把精力全放在了家里的40亩地上。他唯一会开的车,是家中后来为种地添置的手扶拖拉机。至于“跑山”,其实也就是“上山采采蘑菇,套套兔子、野鸡”,不会留宿山中。

村里人对高玉伦的印象,分为截然相反的两种。一部分人认为他脾气暴躁,尤其是喝酒后,一言不合就容易发生争执,同时,夫妻感情不好,经常酒后打骂妻子。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高玉伦为人还不错,性格开朗,孝顺父母,照顾兄弟姐妹。

高玉伦家兄弟四人,还有一个妹妹。高玉伦20岁时,父亲患癌症去世,因为大哥高玉昆在大连打工,高玉伦俨然成了家中长子。据他的弟弟妹妹描述,此后数十年,二哥也乐于在家庭中扮演家长的角色。逢年过节,他总会招呼弟妹前来家中团聚。逢到在辽宁打工的三弟高玉山回家,白天一起吃饭喝酒,夜晚就和他躺在一张炕上,兄弟二人谈起婚事,他总会多叮嘱几句,希望40多岁的弟弟早日结婚成家。

冯桂兰说,高玉伦孝顺。出事前的最后一个秋天,高玉伦领着她到距离青川不远的尚志市,一口气儿给7岁的她买了四五套衣服。冯桂兰埋怨儿子“乱花钱”,高玉伦问:“妈,你知道今天啥日子吗?母亲节啊。(注:原话如此)”冯桂兰说,这是她第一次听说母亲节。

“东北人好喝个酒,高玉伦至少有七八两的量。至于夫妻之间,为点鸡毛蒜皮的事吵个嘴很正常。”北安屯屯长刘忠性格直爽,曾和高玉伦住过东西院,他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,“高玉伦是个讲究人,村里的红白喜事,他都会到场,朋友对他再好,他也不占人便宜。”

和刘忠持同样看法的还有万宝村村长孙茂兴,40岁左右的孙茂兴是保山屯人,在外做生意十几年,去年10月份回到万宝村任村长。高玉伦的表妹、舅舅都住在保山屯,所以高玉伦跟保山屯的村民素有来往,这其中就包括孙茂兴。在孙茂兴记忆中,高玉伦年曾当过北安屯屯长,智商不低,会处哥们感情。“以前跟我们村的人一起抓鱼,喝酒,关系融洽。”

孙茂兴对李德玉的评价也不错:“还是年也当过屯长,性格外向,人缘好。”

孙茂兴告诉本刊记者,年12月4日,王凤军家摆宴吃杀猪菜,也邀请了他,他有事没去。17点多,他接到刘忠电话,说:“出事了,高玉伦把李德玉攮了。”等孙茂兴赶去,李德玉已经不行了。

根据高玉伦母亲冯桂兰的描述,争执起因大约是李德玉说要给女儿在城里买房子,高玉伦称也要在城里给儿子买,说到谁家更有能力,两人争执不下,然后高玉伦就拿刀捅了李德玉。

刘忠是当事人之一,却像其他参加了这场宴会的村民一样,并不愿意详细描述事发前后的经过,只是推托说:“吃完饭,我们都走了,剩下高玉伦、李德玉以及其他三四个人还在喝酒。”关于争执起因,他闭口不言,只是补充了一句:“吵起来后,高玉伦在地上找刀,李德玉自己把刀递给了高玉伦。”

一再追问下,刘忠才承认,这场看似动机单纯的杀人案,甚至连同高玉伦妻子年的自杀,其实都与男女关系有关。

冯桂兰将儿媳的自杀归因于夫妻为琐事吵架,性格内向的儿媳一时想不开,便喝了农药自杀。而根据知情人讲述,高玉伦妻子自杀前,村里关于她和李德玉有暧昧关系的传言不断,有人斩钉截铁地认定有,有人则半信半疑,这些传言高玉伦都知道。高玉伦邻居大嫂说,在高玉伦儿子结婚前半年,因为夫妻感情不和,高玉伦的妻子一直都住在娘家,直到儿子结婚前一天才搬回家住。

妻子死后,高玉伦的儿子和媳妇搬到县城打工,家里就剩下高玉伦和母亲冯桂兰。很长一段时间,高玉伦的情绪都很异常,唉声叹气,脸上没笑容,话也比以前少了。

后来的几年,冯桂兰曾四处给高玉伦张罗找对象,但被高玉伦果断回绝。冯桂兰说,问他原因,他头都不抬:“一个老娘们就够了,再找了干啥,麻烦。”

他曾对母亲说,这几年要好好的,种几亩地,不闹饥荒(欠债),给儿子留点钱,这辈子就值了。

谁也说不清为什么高玉伦在忍了6年后会将刀捅向李德玉。村民间普遍的说法是:眼看着自己家妻离子散,而别人家尤其是李德玉家过得红火热闹,高玉伦本来就心理不平衡。酒席上喝了酒,多年的怨恨被仇家拿话一激,就爆发了。

高玉伦杀警脱逃前,冯桂兰因为脑梗,已经在柳河镇卫生院住了10天院,得知儿子逃狱,她又气又急:“成宿睡不着觉,心里一直咯噔咯噔。”高玉伦被抓后,高宜给她打电话,“连哭带嚎”,冯桂兰反倒劝说她:“你二大爷最后跟你见一面,吃顿饭,够了。”她还在电话中冷静地叮嘱大儿子:“咱不恨(涂家),他(高玉伦)犯了事儿。你得回来收尸。”

有人询问冯桂兰,这些天有没有担心二儿子,她才放松情绪,叹气掉泪说:“10天光景,担心他上哪儿吃饭,啃点苞米,还冷,寻思多了。现在抓了,就不寻思了。”“天下父母心,只要能替,我替他受罪。”冯桂兰说。

王大民:渐行渐远的兄弟

越狱前,今年5岁的王大民已经先后四次进了看守所、监狱,前前后后加起来已有十二三年,哥哥王大军苦笑着告诉本刊记者:“他没有信儿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消息,一听着信儿,基本就是又被抓了。”犯事被抓,对王大民和家人来说,都有点习以为常了。不过,这次的越狱和他当年第一次被抓去劳教一样,仍然让家人猝不及防。

说起多次入狱的王大民,远房叔叔又气又恨又伤心

第一次劳教,王大民只有十七八岁。在此之前,他给家人和村民留下的印象都很好,同村的邻居告诉本刊记者:“以前王大民长得挺精神,说话慢声细调的,见人就打招呼,能说会道,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学坏了,要是能像他哥就好了,踏实本分地过日子。”

王大民怎么就学坏了?这个问题也让他的家人十分困惑。在王大军眼里,比他小岁的弟弟以前是个很好的孩子。“老实,胆小,听话,从来没跟别人打过架吵过嘴。我爸当时包了百八十亩地,家里活儿多,他也帮着干活。他念到初二就辍学了,那时候我还在上初三。他不愿意种地,就在村里做点小买卖,倒腾点雪糕,收点废品卖,一天能挣八九块钱,多的时候能挣十几块,对一个小孩来说很不错了,一个大人每天也才挣二三十块钱。”王大军说,当时村里做小生意的人还很少,王大民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,能想着做点小买卖,还做得不错,家里人对此很高兴,王大军也认为弟弟头脑很聪明。在家待了一年多后,王大民跟家里人提出来要出去打工。“那时候我们家的河套地老是被水淹,收成不好,欠了别人很多债,他不愿意在家种地,也不能一辈子在村里卖雪糕,说想出去闯闯,挣点大钱,家里就同意了。”王大军说。

十六七岁的王大民离开家乡延寿县和平村,去了公里外的哈尔滨,在餐馆当服务员。王大军回忆说:“他开始出去的时候挺好的,总往家里打电话,那会儿电话不方便,我们还要跑去别人家听电话。他半年左右回一次家,给家里人买衣服,还给家里带过钱,人也挺胖的,精神着呢,不像现在这么瘦,家里人对他也都放心。”出去打工一年多后,王大民开始跟家里要钱。“他说要去黑大(黑龙江大学)上学,学汽车维修,家里就给他出。有一回我爸卖粮食的两三千块钱一下子都给他拿走了。”

在家人原本的设想里,王大民在哈尔滨过着本分又上进的生活,一边在餐馆打工,一边在学校学技术,前途虽然谈不上一片光明,踏实过好自己的日子肯定不成问题。所以,当听到他要被送去劳教的消息,无异于晴天霹雳,当年具体的细节,王大军已经记不清楚。“可能是因为跟着朋友一起打架,也可能是因为跟朋友一块偷东西,反正劳教了几个月放出来了,他在家待了一段,又回哈尔滨了。”

此时,王大军已经在家乡娶妻成家,他没有别的技能,跟着父亲一起种地,生活负担沉重,对于远在哈尔滨的弟弟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、有什么样的朋友圈、发生了什么变化都没有更多了解。“平时也会跟家里联系,见了人还有说有笑的,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。”王大军说。

而王家在村里的一个亲戚悄悄告诉我们,当年王大民曾跟家里闹过不小的矛盾。“那时候有人给他介绍对象,他看中了,但是他们家饥荒(欠债)太多,种地没有收成,他哥前两年才盖了房子娶了媳妇,家里没有钱给他娶媳妇。他爹妈没办法,就说没相中那家姑娘,王大民因为这件事很灰心,觉得没什么希望,连媳妇都娶不上,又出去了,也不太听家里管教了。当年他要是在村里成了家,说不定能好点,踏踏实实过日子,不会像现在这样。”

劳教后一两年,王大民又犯法了,这次他被关进了哈尔滨的亚沟监狱,判了两年有期徒刑。

王大军仍旧不清楚他的犯罪原因。“两年时间我去看了他三次,一次是自己去的,一次带着孩子去的,还有一次带着我妈去看他。那时候我妈得了癌症,已经快不行了,我们跟他好话都说尽了,让他出来后好好做人,别跟社会上的朋友混在一起,看完他回来一个多月,我妈就去世了。”王大军告诉我们,两年刑满释放后,王大民同样回老家待了几天后离开,一年多后,他第三次违法被抓,又在五大连池市的华山监狱坐了9年牢。

“真是越蹲监狱越坏。这次他跟我们说自己是被朋友陷害了,朋友把所有罪名都推给他。他不觉得是自己违法了,反倒说自己点儿背、运气不好被抓到了。打电话要钱,有时候说要花钱减刑,我们也不知道真假。”王大军的妻子张小凤对本刊记者说,家里只有两垧多地,要养两个孩子,要帮王大民的父亲还债。即使如此,他们还是会给王大民寄钱,只是“他要0元的时候我们就给元,多的时候也给过元,钱打给狱警,到他手里有多少我们也不知道。有一年他哥打电话说要去看看他,他就在电话里说,别来了,在里面挺好的,来看他还不如把路费钱省下来给他,我们就没去,把钱给他邮过去了”。

张小凤说,在监狱里的第七还是第八年,王大民还因为要钱跟她起过冲突。“那年过年前我们刚给他打了钱,正月里他又打电话要,他哥就想出去借钱邮给他,我不同意,跟他哥吵了一架。他哥给他打电话,说因为要钱家里都吵起来了,他当时听了说‘哥嫂你们别吵了,我不要钱了’,可是第二天又打来电话骂我。每次他打电话来除了要钱没有别的事儿,从来不问家里怎么样。”张小凤说,“生气归生气,我们也不能不管他。”

2年9月,王大民再次刑满释放,从监狱出来后先去找了在外地打工的父亲,12月份回到村子里,在王大军家过年,前后住了一个多月。这次,王大军和张小凤开始觉得王大民跟以前不一样了。“前两次回来都挺好的,跟以前一样能说能笑的,可是这次回来,性格一下变了,不爱说话,也不怎么笑,村里人跟他说话打招呼他也不理,连看人的眼神都变了,斜着眼睛看人,跟有仇似的。”张小凤说。

尽管兄弟俩多年未见,王大军仍不太愿意跟弟弟交流,也不爱听他聊监狱里的事,张小凤说她偶尔会跟他聊聊。“他说在监狱里常看电视,还斗地主,给狱警块钱,没人检查时候,几个人就围成一圈打牌,用身体挡住摄像头。他还在监狱里养了只猫。回来后他经常躺在地炕上往监狱里打电话瞎聊,他哥就很生气,斥责过他几回,不让他跟里面的人联系。有一回,他们哥俩喝了点酒,我们就跟王大民说,这回出来可别再往里进了,0多岁还年轻,以后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。他答应得好好的,说在里面待够了,可转身出了门,他一听那些朋友忽悠,就什么都忘了。”

兄弟俩谈过没多久,王大民对哥嫂的态度开始发生变化。“早些年村里的土地很便宜地卖了,地价贵了后大家都开始找当年买地的人要些补偿。我爸的百十亩地当年才卖了万块钱,大民就去找买我们家地的人要回了8万块钱。本来说好了,钱拿到后,先把我爸那万多块钱的债还了,剩的钱我一分不要,给他留着以后生活,做点生意或者干点啥也好。”王大军说,结果钱到手后,王大民只还了一半的外债,剩下的钱怎么都不同意还债。“我们好说歹说也不行,他甚至都没敢把钱拿回家,不信任我们,钱就放在一个朋友那里,回家还跟我们横起来,数落我们当初不管他,说他在监狱里我们不给他钱,反正就觉得大家都对不起他。”张小凤说,她一气之下回了娘家,王大民跟王大军一起去求她回来。“王大民来劝我的时候说得特别好,说没有家庭温暖的孩子可怜,容易走上犯罪道路,说家里有他一个人坐牢就够了,不能再影响到下一代,还答应把剩下的债也还了。结果我一回来,他就又变脸了。我们想,他不还就不还,我们慢慢还呗,钱他自己留着以后还能干点啥。”张小凤说。

可是得了好处的王大民又动起别的念头。“我叔家里的地当年也便宜卖了,他想着去帮人把钱要回来,自己再分一点。过年前,他去要了一回,没要到。过完年后,他就到山东去了,没再联系我们。正月初三四,我听说他找了些朋友去找买地那家人要钱,把人家的家给砸了,家里住的老太太,本来有心脏病,被他们这么一惊吓,住了两个月的院,死了,人家就报案了。”王大军说。

于是,年9月,王大民被警察从山东抓回来,进了延寿县看守所。这回,王大军彻底失望了,没有去看守所看他,也没再给他送钱。“他在里面给我打过电话,让我去山东帮他取回东西,我没去。他又说银行卡在六团镇派出所所长手里,让我去给他拿回来。我去要,所长说案子还没结,不能给我,现在卡在谁手里我也不知道。他在看守所老实待了一年,没想到现在整出这么大的事儿来。”说起弟弟,王大军又气又恨又心疼,在家哭了好几天。

李海伟的父亲跟孙子感情很深,李海伟越狱的事一直瞒着孩子

“我是真不知道他为啥要跑,估计又是被狱友忽悠了,他没那本事,逃出去两天就给抓回来,跑啥啊,心里一点谱儿都没有。”他说。

李海伟:被忽略的诉求

在青川乡北顺村见到李海伟的二姑父王耀东时,他和李海伟的父亲李军海刚从哈尔滨赶回来。9月1日一大早,他们坐班车赶到哈尔滨,带着请求给李海伟做精神鉴定的申请,辗转于黑龙江省公安厅、哈尔滨市公安局、哈尔滨市检察院,最终无功而返。

“人家说了,你是精神病还能知道逃狱?”王耀东对本刊记者说,就因为李海伟精神不正常,才逃狱。“他不是死刑犯,逃狱不是罪加一等吗?”王耀东得过小儿麻痹症,左腿残疾,要借助拐棍行走。毕业于黑龙江中医药大学的他如今在北顺村开了家诊所,在村里有一定威望。李海伟出事后,他成为这个家族的主心骨。

李海伟家在延寿县东北方向的六团镇奎兴村,这是一个开满波斯菊和各种野花、风景宜人的宁静乡村。正是秋收季节,从县城到奎兴村,沿路要经过绿油油的苞谷地和金灿灿的稻田,以及一条静谧的杨林小道。曾经,李军海和儿子行走在这条道路上,曾怀揣对幸福生活的渴望,而现在和可以想象的将来,年近60岁的李军海将无数次踏上这条路,种地、收庄稼、为儿子争取精神鉴定的权利、看望并抚养在县城跟随前儿媳生活的孙子,承担起本该由儿子承担的家庭责任。

李海伟原名李宏伟,办理身份证时因为户籍警的一个随意,被登记为李海伟,就此改了名字。村口小卖店的老板是看着李海伟长大的,在他印象中,小时候的李海伟听话、懂事、乖巧。李军海说,儿子五六岁时,4个苹果要送给奶奶2个。李海伟在六团中学念到初二,因为学习成绩不好,辍学回家务农。

屯长赵迎东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:“结婚前李海伟挺好的,别看他瘦,干农活‘嗖嗖’的,顾家、能干、能挣钱。”

李家住的是原来学校的草房,年,老房子需要重新修建,18岁的李海伟利用农闲在北京打工,挣了块钱,“自己只花了多块,剩下的全部拿回家里用来盖房”。5年盖房子时候,正逢李海伟的妈妈得了癌症,李海伟除了帮父亲和泥盖房子,还要做饭、照顾母亲。在采访中,李军海不忘念叨儿子曾经的好,咧嘴时却露出被儿子打掉门牙的空洞。

李海伟2岁时候,经人介绍认识了外村的王玲(化名)。婚后第二年,儿子出生。

“结婚头一两年,对我特别好,干农活、顾家。孩子岁后,他对我就跟以前不一样了。”王玲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,李海伟的这种改变并不是因为夫妻时间长了,而是因为李海伟“不正常”。“本来正说一个事情,一两句后,他就扯到其他事情上了,而且不知道在说什么。有一次吵架,他突然说‘人都死了,还跟家里作’。后来才明白过来,他说的是他妈。他爸爸稍微管管他,他就骂,甚至动手打,有一次打掉了他爸爸两颗门牙。”

“李海伟有家族精神病史。他的姥姥、妈妈精神都不正常。”李海伟的二姑这样告诉本刊记者,李海伟的姥姥跟人聊天,头三分钟还能正常说话,说着说着就开始胡言乱语,而李海伟的母亲是在结婚两年后,开始变得不正常。“嫂子好花钱,我哥说她,别乱花钱,过日子仔细点。她就说我哥管他,拿东西打人,暖壶、菜刀,不要命地打。自家的鹅,放到别人家的地里,吃了黄豆,邻居埋怨几句,她就跟人家吵,今天吵完了,明天还找人吵,没完没了。她还在炒菜锅里洗衣服。”

即使有种种疑问,但是因为李海伟的姥姥和妈妈从来没做过精神鉴定,因此并没有证据能佐证李海伟的家族精神病史。而李军海也从没想过带儿子去做精神鉴定,李军海四兄妹,他是老大。“李海伟爷爷得肝硬化时花了不少钱,五分利借的钱治病。分家时候,大哥背了全部的饥荒(债务)。”李海伟二姑说,后来李海伟妈妈得癌症、盖房,都借了不少钱。“对我们庄户人来说,不得医院看。”

王耀东说,夫妻感情不合又进一步加重了李海伟的病情。0年左右,李军海因为患出血热在哈医大住院,王耀东去哈尔滨看望,临走时,李海伟跟他诉说苦恼。“他说媳妇看他不顺眼,咋做咋不对。他在地里干完活宁肯在地头待着,也不愿意回家。他还说,两口子过夫妻生活,媳妇提出块钱一次。”

李海伟不正常的行为随着时间推移变本加厉。“秋收卖了粮,李海伟拿了钱不帮家里还债,瞎造,一副过了今天不要明天的样子。在村口小商店买刮刮奖,一买好几百,买完了一张张在那里刮。”赵迎东说,“李海伟还偷他爹的苞米卖,他爹不让他卖,他开着苞米机来回压。”

“刚开始他还给我跟孩子钱花,到后来,一分钱不给。”王玲说,离婚的导火索源于儿子到了上学的年龄,她找李海伟要钱,李海伟不给,并说:“有钱上,没钱不上。”“他骂我、打我,为着孩子和这个家,我都忍了。但是孩子不能不上学。”觉得指望不上丈夫,王玲带着儿子住到县城,靠在幼儿园上晚班和做钟点工维持生计。

年,王玲提出离婚,虽然李海伟不同意,但在王玲的坚持下,两人最终协议离婚,孩子归李海伟,由王玲代养。李海伟经常以看孩子为名到县城找王玲,“走哪跟哪”。

离婚后,王玲在县城一家宾馆打工,这家宾馆的负责人是县公安局法制科科长媳妇的侄女,王玲“白天做饭,晚上收拾房间,拆洗床单被套”,而科长的连襟、年约50的崔海延则负责看吧台以及后勤,王玲叫他“姐夫”,两人关系不错。

在李海伟扎伤崔海延之前,李海伟曾经到宾馆找过王玲几次。有一次叫王玲出去吃饭,崔海延说了一句:“上班时间,不许出去。”李海伟在一边没有吱声。

4年月4日1点多,崔海延在厨房刷碗,上完晚班的王玲换了衣服跟崔海延打招呼,准备提前回家。这时,李海伟走了进来。“歪着个脖子挨屋瞅,问他找谁,他不吱声,我在吧台看着他,就听他骂了一句‘操××,敢惹我媳妇’,然后冲进了厨房。我知道不好,一边喊‘楼下干起来了’,一边冲上楼。”这天是二月二龙抬头,二楼有几个放假的警察在打牌。“等我们跑下楼,崔海延已经被砍坏了,肠子都出来了。”李海伟被当场擒获,并被刑事拘留,十几天后,又因“涉嫌故意杀人罪”被逮捕。据王玲了解,李海伟在来宾馆前,跟延大牧业打过工的两个朋友一起喝了酒。

“李海伟进看守所的第三天,我娘医院看病,医院看病的李海伟。”李海伟二姑说,当时李海伟戴着手铐脚镣,鼻青脸肿,脸都变形了。

月6日,李军海找律师帮忙写精神鉴定申请材料,要求看守所为李海伟做精神鉴定。“月20日,办案人员拿走了申请材料,但打电话来说做鉴定要0元。我认为这是好处费,就没交。”李军海说。

李海伟进看守所一个月后,李军海接到看守所电话。“说李海伟在普通号里闹事,磨叽,别的犯人被惹烦了就揍他。换了五六次房间。看守所让我去做工作。”在看守所,李军海正巧碰上值班的狱警是小学同学。“人家见面就说,哎呀,李海伟是你儿子啊!在里面要死要活的,愁人啊!你赶紧做做工作,要是死在这里,我们要摊责任的。”

这次探视后,李军海又接到看守所打来的两次电话,均是索要伙食费,他没给。之后,他又去过两次看守所,都没被允许见儿子。第三次去的时候,碰到同学,同学说:“这回不让看了,看了挨收拾。你把药、水果给我,帮你拿进去。”李军海递给同学元伙食费,同学没有要。“看守所还说,已经做过精神鉴定了,我儿子没有精神病。”

6月份,王耀东接到看守所的电话。“说李海伟犯痔疮了,得送两个钱来用。我问:‘送点药不行吗?’那边说:‘不行,就要钱。’我再问:‘要多少钱啊?’那边说:‘得多块吧。’我说:‘我是大夫,能让我去看看吗?’那边说:‘不让看,钱给我就行了。’我问:‘你姓啥啊?’他说:‘段,叫我老段就行。’”

王耀东认为这是变相在要钱,没有搭理。7月末,看守所的电话又打到家里座机上,这次是李海伟二姑接的。“让我去给李海伟交点生活费。我问:‘让看不?’对方说不让看,也不让打电话。我问:‘交多少钱?’对方回答:‘自己看着给吧。’”

因为都喜欢研究《易经》,王耀东结识了延寿县公安系统的一个为人正直的退休老干部,从他那里,王耀东这才了解到看守所的生存规则:“一个苹果块,一支香烟块,一包方便面块。轻犯打一次电话块,重犯打一次块。如果媳妇长得好看,进看守所看老公就不用花钱。有一定背景的人进了看守所晚上可以回家住,第二天早上再回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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